— 天枢王宫后花园 —

【仲孟】寻珠(第六章)

落松镇是个位于钧天国东部最高峰锦山脚下的一个小镇,孟章正是落在这座山的半山腰上。

 

越过锦山,再往东行二十里就是东海海岸,站在山顶瞭望远方,便能见到一望无际的广袤碧海。

 

孟章趴在仲堃仪背上,闭目静心,耳畔海浪声迭起,鼻尖萦绕海水腥咸,令人有些心驰神往。可惜他感觉到,龙珠在完全相反的西方,至少此时不能前去一睹凡间海域的风采了,不禁遗憾的轻叹一声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仲堃仪听他叹气,忙关心的问,“可是伤口疼了?”

 

“不是。”孟章不欲多言,侧脸贴着他宽厚的肩膀,将那里焐热了几分,“背着本君走这么久,可觉得累?”

 

“不累。”仲堃仪将他往上托了托,又道“上神稍后要沐浴吗?”

 

青龙主水,孟章在干燥的环境中待了好几日,早已有些想念泡在水中的感觉,仲堃仪一提,他便顺势应下:“那就麻烦了。”

 

当地认为锦山是离天最近的地方,在山顶进行祭祀,声音才能上达天听,更显诚意,所以修了一条从山脚直达顶峰的干净石路,山顶设有祭坛,每月一祭,有人负责定期打扫。

 

为了避免暴露身份,仲堃仪不能使用魔族法术,受很大限制,只能实打实背着孟章踩这石阶一步步往下走。路虽然不难走,但山路高远,再加上中途偶尔停下休息,花了近一个时辰才进了镇子。

 

小镇挨着一处运输要道,平日里商队多会到这里稍作休整,补充干粮。仲堃仪特意带着孟章走的主路,路边满是商铺和摊贩,街道人声鼎沸,客商往来,车马不停,很是热闹。

 

凡间的热闹充满烟火气与生命力,与神界的热闹完全是两个样子。孟章第一次见,不由得感到新奇。

 

 “上神,就是这里了。”仲堃仪走到客栈门口,仰头看着牌匾。

 

孟章跟着看过去,轻声念道:“悦客居。是它的名字吗?”

 

“是。”仲堃仪点点头,“这就是客栈了。”

 

孟章想到过几日要独自离开去找龙珠,到时也需住在这样的地方,便问道:“你是如何看出来的?”

 

仲堃仪抬步往进走:“从建筑外表就能看出来,这个一时无法和您解释。小仙身为地仙,自然对凡界比较了解,所以能看出来。”

 

孟章“哦”了一声,在进去前注意记了一下客栈整体外貌。

 

客栈是镇上唯一一家,修得宽敞,进门左拐最里面有个很高很特别的桌子,有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正在桌子前低头站着,一边翻书一边拨弄着一种孟章没见过的东西。男人身后贴墙放着个摆满各种不同东西的架子。大堂其余空处摆了大约二十几张四脚方桌,零星坐了几个人正在用膳。

 

小二眼尖记性好,仲堃仪刚一进来,他立马就认出来这位是之前出手阔绰的公子,赶快迎上去堆满笑容喜道:“客官您可来了。”

 

仲堃仪淡然点头,微微扬头道:“送些热水进来,要沐浴。”

 

小二殷勤的哎了两声,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,让仲堃仪走在前面,顺便偷瞄了两眼孟章,心道这客官一副彬彬有礼的文人模样,却和这么小的孩子搞在一起,还大白天洗鸳鸯浴,真是人不可貌相,这也太禽兽了。

 

天字一号是客栈最好的一间房,向阳,采光好,宽敞清净,并且床铺很大。小二推门将两人迎进去,转身关门去准备热水了。

 

仲堃仪将孟章小心放到床上,拿起枕头垫在后背,让他倚坐着:“凡人多数在浴桶中沐浴,比不得天界浴池宽敞,稍后只能委屈上神了。”

 

孟章摇摇头:“无妨,倒是多谢仙君打点了。”

 

仲堃仪笑了笑:“上神不要客气,都是应该的。”

 

只要钱给到位,服务自然周到。热水送来得很快,小二还贴心的准备了两条毛巾。

 

将一应东西备好,小二关门前笑得十分狗腿,塞给仲堃仪一个浅绿色小巧瓷瓶,带有几分暧昧的狭猝:“我们店的化春膏很好用,保证不会受伤,而且房间隔音很好,大点声没关系。”

 

孟章自然听不懂这句话的背后含义,仲堃仪阅历丰富,一下就明白了小二的意思,不禁觉得好笑,但也很厌恶这种无端猜测。不由脸色阴下来,玩味道:“我们看起来像是那种关系吗?”

 

“啊?您不是啊?”小二被仲堃仪的眼神冰了一下,迅速反应过来,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,连忙鞠躬道歉,“对不住对不住,您这又是住一间房,又是叫热水洗澡的,我这……”

 

“哎,都是我的不是,您可别生气。”

 

“没事。”仲堃仪知道孟章正看着这边,不想多说什么,免得稍后不好解释,“有事会叫你的,先下去吧。”

 

“好好好,那我先走了,您千万别生气。”小二再次道了几次歉,在仲堃仪不耐烦前,识趣的及时走了。

 

仲堃仪把瓶子随手揣入怀中,对着走廊调整了一下心情,将房门关上插好,走到桶边挽起袖口试了试水温。

 

孟章耳力很好,听得到两人说话:“他识破我们的身份了?”

 

解释了只会很尴尬,仲堃仪抬起头,将袖子放下往床边走,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:“水温正合适,现在就能洗。”

 

看来不是。孟章没再继续问,由仲堃仪扶着侧坐着,双腿搭到床沿垂下。他对小二在门口塞给仲堃仪的瓶子有些兴趣:“化春膏是什么?凡间的伤药吗?”

 

“……”仲堃仪尴尬的咳一声,模糊道,“嗯……差不多吧。”

 

孟章疑惑的看着他,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伤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。

 

仲堃仪无视这道视线,搀着他的手臂道:“小仙扶您过去。”

 

孟章点点头,踩在地上借力慢慢站了起来。腿上发力立即给还未愈合的腿伤带来一阵钻心疼痛,仿佛又要裂开。他死咬住牙,咽下喉间一声闷哼,狠狠攥紧手,尽量迈开步子走过去。

 

仲堃仪个子高,低头只能看到孟章的发顶,看不见他的痛苦神色,就算看到了,为了免去一波假意关心也只会当没看到。

 

不远的距离走得孟章满头是汗,终于挪到地方,他松了口气,扶着浴桶站好道:“剩下的本君自己来就好。”

 

仲堃仪怕他摔倒,没敢松手:“宽衣之事还是小仙来吧。”他实在不懂孟章为什么总是在拒绝他的照料,是觉得地仙位阶不如仙娥,不配近身伺候吗?

 

孟章接下来的话却把他的胡乱猜测都打了回去:“仙君有仙君的职责,这等事该仙娥来做,不能混淆。本君既然能自己来,就不必劳烦了。”

 

仲堃仪手指抽动一下,怎么也没想到,孟章正是出于尊重才几番推拒。他莫名想起当年因为位阶低而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,若是那时遇到这位神君,不知一切还会不会有回转的余地。

 

可惜木已成舟,孟章注定会成为他达成目的所用的垫脚石,现在再有什么感触都是多余的。

 

他很快回过神,挂起一抹适度的笑:“上神不必这么客气,若是您实在不愿让小仙代劳,那去找个侍女代替仙娥也可以。”

 

“不必了。”孟章对仲堃仪印象不错,态度也不像往日对苏翰等人那般总是疾言厉色,口气较为温和,“既然可以自己来,何需……”

 

仲堃仪打断他:“水凉得很快,上神就不要推拒了。”

 

被人不礼貌的打断说话,孟章也不恼怒,他犹豫一番,只好点头同意。仲堃仪小心将外衣除去,刚要去解里衣,孟章一把按住他的手,耳尖泛红,紧张道:“剩下的就不必了。”

 

这是害羞了。仲堃仪了然一笑,收了手:“小仙就在门外,有什么事您随时叫我。”

 

孟章又道了谢,等门关好才慢慢将里衣脱下,除去裹着伤口的布条,然后按仲堃仪教的,踩着木桶旁的木质台阶慢慢将身子浸到热水中。

 

水温正合适,孟章干涸的身体得到滋润,疼痛稍加缓解,他轻轻撩开额头碎发,对着平静水面隐约能见到额头中央有一抹极为鲜亮的红痕,可是伸手去摸,那里光洁一片,没有任何凸起,想来应是那只魔种下的封印。

 

辛晏的封印只有一半,残缺不全,这也是他现在仍能使用部分法力的原因。

 

孟章捧起一汪水,朝水面轻轻吹了口起,波纹绽开,竟渐渐有景色在里面显现,先是如同雾里看花,并不真切,之后景象慢慢清晰,赫然是矗立于东方之境碧海之上的天枢龙宫前方的海域。

 

景象缓缓前移,朝龙宫而去,然而法力有限,还未接近多少,水面晃动,一切又归为平静,像是什么都没出现过。

 

强行催动法力过后带来的就是无尽疲惫,孟章松了口气,脱力仰面靠在浴桶边。

 

这样便足够了,起码目前来看,东方之境平安无事,即使无法实际联系,但能看上一眼,让他安心就好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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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06-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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